社区政府化是一股社会逆流，而历史终究会回到正轨。

　　今年7月底，安徽省铜陵市撤销全市街道办，将街道经济发展、城管执法等主体职能收归区级职能部门，而社会管理、服务事务等职能下放到社区，同时将所有街道人员下沉到社区，身份、职级和待遇均不变。民政部官员评价此举是城市管理中革命性的变革，同时称街道办消失是趋势。

　　撤销街道办是否可以加强社区居民自治？这是改革还是倒退？本刊采访了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政治学教研室主任王占阳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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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为铜陵这样的社区是自治性组织吗？

　　王占阳：它已经变质了，实质上是静悄悄的政府扩张，而且是缺少法律依据和非规范的政府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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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样说？

　　王占阳：从职能来说，政府的职能弄到居民自治组织里了，这本身就是把居民自治组织变为政府。从产生来说，居民自治组织成员应该是从本社区的居民中产生。现在这些成员却变成了外来的，等于拿走了本社区居民自己管理自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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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铜陵表示撤销街道办可以让居民参与社区管理，加强居民自治，你怎么看？

　　王占阳：本来社区就有自治权限，只不过现在政府介入了。自治组织是向下负责的，政府派出机构是向上负责的。如果这个组织的主要成员是政府派来的，他可以征求居民意见，但是本质上还是向上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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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说法是以后这些公务员都会成为社区工作者，并由当地居民选择工作人员能否继续留任。这样还是向上负责吗？

　　王占阳：这等于是把这些人当作聘任者了，居民的选择权只不过是选择政府雇员的权利而已，但不管怎么选，选出来的还是政府雇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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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何评价铜陵撤销街道办？

　　王占阳：我认为这不是改革，而是倒退。社区变成了政府的外派机构，而不是居民自治组织。现在铜陵这种做法实质上是以社区的名义延续政府派出机构，潜伏到社区里去，然后把社区暗杀了，这在名义上取消了一级政府派出机构，却强化了社区政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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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为社区政府化能成为以后的趋势吗？

　　王占阳：不，社区应该自治化。不排除社区政府化这种可能性，但这是一股社会逆流，而历史终究会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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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政部官员表示“街道办消失是趋势”，你怎么看？

　　王占阳：街道办消失肯定是趋势，这是对的，要取消这一级的政府派出机构，像计生委、医疗这类事情都可以让各个垂直系统去做，不需要一个横向系统再来插一手。街道这个层级肯定是要取消的，但是取消不能是形式上的取消，而应该是实质上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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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对铜陵模式是一片赞扬，你怎么看？

　　王占阳：我们国家传统的政治观念影响了公众，他们缺少政治学现代意识，缺少对现代政治文明的理解，对这种暗中取消自治的做法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个迷惑性很大，我们很多静悄悄的倒退都是以改革的名义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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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官员学者将撤销街道办与小岗村发起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革相提并论，你认同这种观点吗？

　　王占阳：这是只懂经济不懂政治，只懂经济改革不懂政治改革，缺少对现代政治文明的理解，只是从效率角度考虑问题，而没有从民主的角度考虑问题。政府是要讲究效率的，但是政府效率不能侵犯居民自治，不能破坏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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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才能实现基层民主自治？

　　王占阳：社区民主发展是要慢慢来的，但是千万不要加入政府控制。政府控制压制了本来就很困难的居民自治的发展空间，我们不指望短期内出现成熟的居民自治，但是不能用行政力量占据居民自治的发展空间。

　（ 原载于《南方人物周刊》 2011年第32期  实习记者   袁绮雯）